清韻華章
■陸思聰
依依楊柳,霏霏雨雪,江南流水邊脈脈的飛絮似乎遷到了北方呢,單那垂楊遍地含飛花便足以以假亂真。典型的中國傳統(tǒng)式建筑,已顯古舊的匾額,于一池碧綠的映襯下越發(fā)顯得堂皇;優(yōu)雅的歐美風格和羅馬式立柱亦把雄偉籠罩在肅穆之中。
陣風瞬息萬里云,再換眼,時間卻已行將走到春的盡頭:流水上的小橋是否已變作鋼筋混凝土結(jié)構(gòu)?兩旁的人家是否多出了來去匆匆的身影?工作日的冷清與周末的熙攘人群形成鮮明的對比,車如流水馬如龍,奈何本不該屬于這桃源的元素也有了漸漸沁入的縫隙。再不得維持身之皓皓。
注意到每晚的朔風了么?呼嘯而過的驚濤,恣意打落昨日可能還在枝頭做著甜夢的綠葉兒;夢回時分,已見梢上空空如也。那么多無力的臂膊在干冷的空氣里默默地揮舞出一張寬大的網(wǎng),仿佛竟要將人的記憶硬生生劃作無數(shù)割裂的片斷,——讓它們隨著破碎的空間一起飄散到不可知的地方。
倏然想起那一夜特特地去看無人夜景,純白的路燈光下,月華為草坪披上墨綠墨綠的偽裝,靜謐得,像魅惑的眼,有可怕的隔世的氣息,和懾人心魄的吸引力。最是那往日里可靠的巋然不動的松與柏,此刻卻越顯傾圮如軟泥。
灰藍的天,灰藍的云,——連風都要被染作灰藍色了罷?看朝陽的光灑在靠東側(cè)的墻上,靜靜的,卻滿載著希望的輝煌;將晚,卻是片片橘紅,亦浸漬入西面的皎白里,寫下惦念與哀愁,淡淡的,并往世之夙愿,和說不清的怨。
猛看著滿處銀杏,小扇形的葉兒沒大長出,高聳的干,禿禿的枝,鉆天楊般的挺拔不言而喻。幻夢中,那時秋深了,銀杏葉兒落了滿地,竟鋪得勻勻的,似絨毯輕覆在水面,平得令人揪心;及至踩踏上去,更綿綿地化解了重力;稍稍一碾,莫名的香竄入鼻息中,實在心曠神怡呢,——倒要伴著心碎的觸痛。
偶或經(jīng)過西操邊的羊腸道,顛著顛著有了藍色的節(jié)奏。朝北望,場地里已滿是人,樹影扶疏下,聽得著一聲聲喜悅的慶賀、緊張的吶喊,甚至低低的喘息仿佛也透過空氣傳了過來。卻道那天上的世界,總要零星散布著幾只風箏,都算不上高的,然而,在這片天空中能享受主宰的姿態(tài):有魚有蜂,有燕有鷹,斜斜的線連著顫抖的支架,牽著脆弱的線軸,時緊時松,卻仿若就禁不起一陣更烈的風。
看那紅磚黑瓦頂,仿古式——具體說則是民國仿洋式的建筑群,心里會有說不出的酸,那是時空上的錯過,最不可彌補的;可這些,偏成就了若多積淀而今的故事,比如西體之尊貴,蒙樓之精致,新館之氣派,和老館之穩(wěn)健;還記得么,那鋪在傳說里的剔透的玻璃地磚,有著跨越重洋的彼岸的味道……
我們的生命中,已注定要有一段發(fā)生在這里,精彩與否,那是我們自己的選擇;所謂“選擇”,即是要付出代價的“獲取”,就像小時候,拿一支鉛筆換一塊橡皮。
難怪史懷哲有“敬畏生命”一說,難怪張曉風有《敬畏生命》一文。
生命的精彩,在于無悔。
望不穿的梧桐深院,應(yīng)和著胡同里長長的傷悲,正譜寫著一出出梅花三弄罷?
剪不斷的思緒翩躚,伴隨著城墻下斑斑的血淚,正編織著一幅幅清明上河罷?
讀不懂的文字紛飛,輕攜著古詩中隱隱的苦楚,正凝練著一篇篇紅樓遺夢罷?
解不明的低回雙燕,承載著歷史上厚厚的是非,正舞動著一曲曲玉樹后庭罷……
(作者為清華大學生物系學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