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學教育能否“種牛痘”？
來源：光明日報 2014-12-13 王君超
1957年，毛澤東在指示《參考消息》擴大發(fā)行時說，看《參考消息》就是“種牛痘”。這里的“種牛痘”是個比喻，是指該報“連那些罵我們的反動言論也登”，“目的就是把毒草，把非馬克思主義和反馬克思主義的東西，擺在我們同志面前，擺在人民群眾和民主人士面前，讓他們受到鍛煉。不要封鎖起來，封鎖起來反而危險。”
“種牛痘”后來成為《參考消息》的編輯方針，也成就了一張當今中國發(fā)行量最大和世界上“獨一無二”的報紙。
作為大學教師，我們今天是否也有必要在課堂上種種“牛痘”，以此來增加青年學生的思想免疫力呢？這是不久前，《遼寧日報》發(fā)表的公開信——《老師，請不要這樣講中國》引出的一個值得思考的話題。
也許這個問題并不難回答。在社會轉型加速之際，往往也是社會矛盾凸顯、環(huán)境危機頻發(fā)、文化亂象紛呈之時，不免令人心智迷惑。全球化進程的加快和社交媒體的迅猛發(fā)展，使得國內、國際問題交織在一起，“亂花漸欲迷人眼”；而在麥克盧漢所謂的“地球村”里，再也沒有什么信息可以被“封鎖起來”。
“師者，所以傳道授業(yè)解惑也。”按照既定的教育方針，傳道，授業(yè)，并循循善誘地解開莘莘學子的心中之惑，是高校對教師的起碼要求。新入校的大學生一般涉世未深，有的還是“一張白紙”。在課堂上公開討論、分析一些負面社會現(xiàn)象，一方面是“國情教育”的題中應有之義，另一方面也能收到“種牛痘”之效——增強他們的思想免疫力，助其走出“峣峣者易缺，皦皦者易污”的怪圈。對于外國留學生和那些曾出國交流過的學生來說，實事求是地分析中國與世界的差距，則有利于培養(yǎng)他們的辯證思維能力。
由此看來，在大學課堂上種種“牛痘”，并不是一件驚世駭俗的事兒。問題的關鍵，在于如何去“種牛痘”。
《禮記》有言：“記問之學，不足為人師。”優(yōu)秀的教師不會滿足于照本宣科，而是重解惑、善疏導，“滯者導之使達，蒙者開之使明”。這就如同“種牛痘”，既要“以毒制毒”，使人對疾病產(chǎn)生抗體，同時又要避免操作不當產(chǎn)生副作用。比如，同是講“負面現(xiàn)象”，回避問題甚至粉飾太平的態(tài)度誠不可取，而罔顧國情、言必稱歐美的論調也有悖于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。王守仁在《傳習錄》中警示，“教人為學，不可執(zhí)一偏”，堪為今日大學教育的借鑒。
在全球化背景下培養(yǎng)健全的人格，就要擯棄偏執(zhí)、封閉的教學方法，強調批判素養(yǎng)和建設性思維的統(tǒng)一。古代西方有一位哲學家，在最后一課把學生領到一片雜草叢生的曠野，問他們如何除掉那些雜草。一位弟子回答說：“只需一把鏟刀”，第二位說“用火燒”，還有的弟子建議“撒上石灰”和“連根拔起”。這位哲學家以一年為期，讓他們按照各自的方法去實驗。一年之后，弟子們來到聚會的地點，驚奇地發(fā)現(xiàn)昔日長滿雜草的荒原，已是一片生機盎然的田野，這就是老師給出的答案——蔓草難除，但是可以“在上面種上莊稼”。
這個故事中的“雜草”，可以視為盤根錯節(jié)的各種社會問題。作為一位合格的教育者，首先要承認這些“雜草”的存在，以此激發(fā)學生的“問題意識”，并以建設性思維尋求解決之道。比如，在大學課堂上，如果一位老師摘下口罩就否認空氣污染，那就有悖于“誠實為人、嚴謹為學”的師德精神；如果對霧霾只是一味吐槽，而沒有任何理性的分析和建議，恐怕也談不上什么“正能量”。但是，如果由霧霾的話題引出“科學發(fā)展觀”的討論，并循著“問題意識”的路徑，反思經(jīng)濟發(fā)展和環(huán)境保護的辯證關系，探討霧霾治理的有效途徑，則可收到“種牛痘”之效。
“大學之道，在明明德，在親民，在止于至善。”博雅教育之道，也在于通過弘揚正能量，使人棄舊圖新，造就健全的人格。而通過“種牛痘”獲得“免疫效果”，則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一環(huán)。
